愉悦资本李潇:我喜欢不那么“聪明”的创业者

  早期阶段,很多人习惯于追逐风口,复制模式,免不了有些‘急功近利’,李潇却说他寻找的是没那么‘聪明’的创业者,这样的人可能比较‘慢’,但懂得坚持,热爱自己做的事。李潇本人也是如此,谈起每一个投资的项目如数家珍,同时对项目、产品本身的理解和体会都非常之深。‘刚入行时我追求‘量’,怕错过、怕遗憾,现在则追求‘质’,总是有下一个伟大的项目,做 VC 就是永远有机会。’李潇说。

  Q:您曾投资过多个明星项目,接触创业时有哪些令您记忆犹新的细节?

  李潇:与很多创始人初见的场景和接触的点滴都让我难忘。

  比如小猪,我第一次见 CEO 陈驰是在 2013 年冬天,那一天格外冷,当时他问了我一句话:‘你们愿不愿意投资一个慢公司’。当时那个阶段大部分人都不相信 Airbnb 这样的模式在中国有发展机会,而且这个模式本身也不是一个能快速回报的模式,但陈驰着实打动了我。

  还有途虎养车的创始人陈敏,我与他第一次交流并非面对面,而是通过电话。当时我只是想通过电话去初步了解下情况,没想到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,在电话里他把商业模式和对市场的理解讲解得清晰入理,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能在电话里把商业模式讲清楚的创业者。

  后来我去上海见他,他们当时刚刚搬家,天气特别热,一群小伙子光着膀子热火朝天地在搬轮胎,特别有劲头。还有当时他们‘移动办公’的环境,就是在一个破仓库里,一个铁皮箱,但大家都特别乐观,客服姑娘一刻不停地在接电话,充满热情。我当时首先是直观地感受到了市场需求;另一个就是被他们团队的凝聚力所感染。

  Q:还有哪些创业者身上的特质是您看重的?

  李潇:我有一个比较通俗的说法叫做‘流氓会武术’。找到一个素质全面的创业者真的很难。有些创业者拥有技术背景,对技术非常敏感擅长,但可能缺乏市场背景;有些创业者开拓市场的能力强,但可能对产品的理解稍弱。我最喜欢的创业者,是那种能文能武,既能静下心来投入在研究产品里,也可以条理清晰地去打动客户,销售自己。

 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天神娱乐的 CEO 朱晔,他是销售出身的,市场能力非常强。但我每次去他办公室,他几乎都是趴在电脑前研究公司的游戏,不停地跟产品经理与策划团队讨论,提高改进各种细节。

  还有就是一定要坚持。今天有很多创业者都比较急功近利,大家已经习惯了追逐风口,复制模式。但我喜欢的是没有那么‘聪明’的创业者,他可能不会在乎失败,会执着地坚持他认为能成功、他喜欢的事情。

  这类创业者前期可能‘不受待见’,不会得到资本的吹捧,但我欣赏这样坚持热爱自己事业的人。比如小猪的两位创始人陈驰和王连涛,在别人不相信这个模式的时候,他们自己做房东,打开家门,把自己的房子拿出来,还说服亲戚、员工把房子放在平台上出租,这种坚持是我欣赏的。

  以开放的心态接受新鲜事物,这是创始人必备的品质。环境随时都在变化,你面临的竞争也不断升级,CEO 必须坚持提升自我。从心态和境界来说,CEO 也要有足够的胸怀,认识和接受自己身上的不足,懂得寻找适合的人才,把权利交给别人,一起把事情做成。

  Q:您自己会去体验产品吗?您刚才说的这些公司的游戏您有么有玩过?

  李潇:当然,这些被投企业的游戏我会试玩,投资人做判断不应该只从数据和模型去了解一个项目,作为用户的第一手感受是很关键的。投资前,我都会仔细体验公司的产品,消费类就去感受他们的服务。比如小猪短租,我会去住他们的房子体验一下,访谈房东。

  Q:能否用几个词语形容一下您投资的风格?

  李潇:用一个字来描述就是‘赢’,无论是投资还是创业,获胜心都很重要。我希望我能拿下喜欢的、看好的项目,也期望我投的项目能够成为行业的领军者。

  第二个是‘静若处子,动如脱兔’。我对自己的要求是能够静下来思考做研究、体验产品;也要长期保持跟同行的交流,跟更多的从业者建立紧密联系。

  Q:有没有什么令您近期感兴趣的新领域或方向?

  李潇:我不久前刚从美国回来,这次去的目的也是去见那些大公司,比如Google、Facebook,与他们探讨对 AI、大数据发展趋势的看法。来自这些扎根在最前沿的产业风向标的观点,对投资很有启发作用。

  同时,每次换一个环境,比如去美国、日本,你就能感受到中国在消费服务业远远落后的一些地方。在日本,你能体验到那追求细节到极致的优秀服务;去美国,去住 Airbnb 上的房子,你能看到智能家居竟然可以实现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功能,去到餐厅吃饭,预定的每张桌子都可以做到完全信息化。

  中国在很多领域显然差得很远,我觉得我们在所谓‘黑科技’的同时,也应该不要忘记消费服务业的升级,产业与科技的融合存在巨大的机会。

  Q:您谈了外国这些先进模式的优异之处,但据外媒报道,Airbnb 去年的运营亏损为 1.5 亿美金,进军中国市场并不顺利,Uber 进军中国时也曾一再亏损,您怎么看这种‘水土不服’的现象?小猪短租这样的本土化平台是否更有‘因地制宜’的优势?

  李潇:我特别认同你这个观点。中国的环境与国外非常不一样。美国的这些行业经过多年发展,线下模式已经非常成熟。当它们延伸到线上,与移动互联网、共享经济这样的模式嫁接结合的时候,是非常顺利的。中国的传统行业还不够发达的,当 C2C 这样的模式出现时,需要做繁重的、大量的基础设施工作。

  举例来说,当你创建租房平台的时候,保洁服务工作谁来做?而美国已经有成熟的保洁服务体系;再比如中国的信用体系也不够发达,那么就需要接入芝麻信用这样的平台;还有中国的房子可能在功能设计上并不适应对外短租,我们就需要在软装等具体事情上支持 C 端用户。所以同样的模式,虽然大方向上一致,执行起来却复杂很多,在中国你不能单纯地做平台提供方,要在细节上去不断完善。

  另一种情况是同样的方向,中国与外国模式完全不同。比如 Uber 是绝对的 C2C 平台,但我们投资的神州专车是 B2C 的模式,中国道路交通的复杂性、安全性与国外情况不同,能够改变模式给用户提供更标准化、安全可信赖的平台是真正的‘因地制宜’,这是基于中国本土的模式创新。

  Q:如何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,发掘一些隐藏的亮点?

  李潇:首先专注是最为重要的,你不能什么都看,而是需要沉下心来,找到一些自己能够沉下心做研究、深挖的领域,形成自己独有的行业资源和投资逻辑,这样久而久之,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。

  还有就是积累经验,看得多才能对行业发展的规律有深刻的认知。你要摸清事物发展的脉络,可能有些模式前期发展就是那样一个节奏,到了某个阶段才会产生质变,但大家在前期都不敢投资,你如果通过积累经验,培养了自己的预见性,就能投出来。

  体验也特别重要,投资人也是用户,比如国外的 Snapchat,他的第一个投资人 Jeremy Liew 就是听说自己合伙人的女儿和同学都在用,说学校里大家都不用 Facebook 了,于是他自己也去玩,然后就投了,这是 Snapchat 获得的第一笔投资。

  Q:您也有这种先体验了产品,发现不错,主动去找那个项目的情况吗?

  李潇:当然有的,比如铜板街,2013 年底别人跟我提过,当时他们刚刚起步,这种模式也很少,我就去下载了一个,发现可以很方便地在移动端购买各种理财产品。其实,我自己当时并没有开始做理财。

  使用之后,真心觉得这个产品好,我就主动找了创始人,每天晚上跟他聊产品,琢磨如何去提升改进,接着,我们就进行了投资。

  Q:在政策不断收紧的状态下,您对互联网金融领域的未来发展怎么看?您认为接下来有哪些可以创新的细分领域?

  李潇:中国的互联网金融一直在 1.0 时代,今年才算进入了 2.0 时代。

  1.0 时代就是资产在线下,互联网仅仅承担渠道的作用,是类证券化,资产本身没有发生变化。

  2.0 时代,科技扮演的角色就越来越重要的。我们现在都非常 Fintech,是基于大数据进行了多维度的分析。举例来说,一个毕业没多久的清华大学的学生,他在央行没有征信数据,可能也没房、没车,但你不可否认他在未来有很强的偿付能力。在过去的征信模式下,这样的人是拿不到贷款的,但现在可能情况就变化了。

  以前我们用一个风控模型去衡量所有人,以后这种传统模式会改变,针对不同的人,我们会应用不同的风控模型。而且,中国的情况比较特殊,仍然有巨大的人群没有被传统金融覆盖。他们未来都有潜质成为科技金融产品的用户,因为它会更个性化、更符合每个人的需求。

  很多人觉得政策在收紧,但野蛮式发展只是阶段性的,监管是一件好事,主动接受监管,这其实也利于行业的健康发展,监管可以提高门槛。我们必须明确:金融不是一个谁都可以做的生意,监管会帮助优秀、自律的企业发挥技术力量,脱颖而出。

  另外,虽然很多商业公司是独立在各个领域、行业中运营,但我认为金融会是各种商业模式变现的出口。游戏、广告、电商是三种传统的互联网变现模式,我觉得金融会成为第四种。美国很多产业都在以金融为出口去变现,中国的创业者应该借鉴这种思维模式。

  Q:从入行到现在,您觉得您最大变化是什么?

  李潇:刚入行的时候,我的点往往在公司的短期运营数据,现在则眼光更长远,理解到更应该的是这个公司是否拥有长期的核心竞争力。你要去看行业形态、终极格局,而不仅仅是现阶段这个项目的好坏。

  再有,就是对早期投资这个行业更深刻的认知:优秀的公司是少数的,选择项目的时候必须要‘苛刻’。还是一个新人的时候,我的目标是多投项目,生怕一不小心‘错过’下个 BAT,会留下遗憾。

  现在,我则觉得‘量’并不重要,错过一个,永远有下一个等着你,‘质’才是最重要的。投资跟创业不一样,创业可能会害怕、失去先机,但做 VC 就是永远有机会,错过百度,你还可以投大疆、投今日头条、投摩拜,永远有下一个伟大的项目在等着你,没什么好遗憾的,永远有下一波给你‘补刀’的机会。